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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美结构性矛盾、两岸主要矛盾与台海局势的演变

发布时间:2023-04-06来源:国合中心

引言

众所周知,台海局势及其演变,主要源于台湾社会生态结构性变化造成的海峡两岸之间的主要矛盾性质变化,并且深受基于中美矛盾与两岸矛盾的美国对台政策的影响,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台湾社会内部矛盾及其演变的影响。而中国大陆、台湾地区以及以美国为首的域外势力等各方在台海所能投射的实力大小与实际上所投射力量的强弱对比,决定着台海局势的总体样貌与演变走向。

现实中,正是各种矛盾与力量及其交互作用中形塑着台海局势,但由于台湾方面力量弱小,大陆方面期望稳定但底线坚定,因此,企图“以台制华”的美国反华势力与企图“倚美谋独”的“台独”分裂势力的勾结行动,实乃台海局势演变的关键性变量,将会给中国带来风险。然而,崛起的中国大陆在台海所能投射的实力已具有相对的优势,因而已经牢牢把握着两岸关系发展的主导权与主动权。

一、基于中美结构性矛盾与美国对华战略的观察

从美国对华战略与政策走向观察。众所周知,近40年来,中国大陆不断崛起,并有超越美国之势,客观上相应导致国际政治经济格局与游戏规则的逐渐改变。2010年以来,中国大陆经济总量超越日本跃居全球第二位,并逐渐快速拉近与美国的距离。战略与利益之争,加上中美之间在文化理念、价值标准、社会制度、意识形态等发展道路层面的固有分歧,这让当前的中美关系不仅面临着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发展道路之争,而且面临着崛起大国与守成大国的战略利益之争的双重结构性矛盾。

而基于霸道文化,“你强大了就是对我不利”的认知,美国认定中国大陆的崛起总体上不利于美国的霸权战略与国家利益,并认为前期的旨在和平演变中国大陆的接触交流政策总体上失败了,更认为中美之间存在的上述双重结构性矛盾总体上是难以调和的矛盾,特别是当前在谋求最大化获取中美邦交关系带来的现实利益的同时,必须设法有效遏制中国大陆的崛起势头。

因此,以2017年底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2018年初的《国防战略报告》为标志,美国明确把中国大陆作为其第一位的主要战略竞争对手,美国对华战略与政策因此从先前的旨在和平演变中国大陆的接触交流政策,根本性地改变为了旨在遏制、打压中国大陆的战略竞争政策。而且,基于美国的文化与认知,中美之间的这一战略竞争实质是战略对抗,不分出高低上下的结果是不会停止的。

为此,美国正在基于实力利用各种机会与条件,不仅自己以打“组合拳”的方式,而且将中美利益冲突拉高到国际社会意识形态的对抗。企图以“国际联盟”(包括形成利益联盟与价值联盟)围殴方式,包括推动“北约亚太化”,也勾连和利用与中国大陆有矛盾的国家及地区,采取“离岸平衡”策略,包括诉诸“台湾牌”等各种筹码与条件,从内部分化到外部联盟,不断强化对中国大陆的遏制、围堵与打压。

中美双重结构性矛盾虽然难以调和,但中美相互可以毁灭对方的实力,让奉行国际现实主义的美国不得不放弃直接诉诸军事战争的解决之道,不得不采行“冷战”策略,包括寻求代理人战争,例如台海战争,以达成其战略竞争的目的。而现实中的中美关系在全球化背景下已经形成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巨大利益暂时难以割舍,在当前的诸多国际事务中又多离不开中国大陆的合作。但这种现实层面的利益与合作显然无法从根本上化解中美之间的根深蒂固的难以调和的结构性矛盾。

由此观之,预期既有合作也有竞争更有对抗的中美关系,在近期、中期与远期的历程中会呈现出不同的发展样态。近期,中美关系因全球化形成的利益关系将维持斗而不破的局面;中期,中美关系因难以调和的结构性矛盾有可能破局;远期,“修昔底德陷阱”问题解决之后中美关系将会重建。

在中美战略竞争分出胜负之前的漫长过程中,美国基于自身的实力条件与准备情况,会在各个方面陆续展开更加激烈的竞争与对抗。近期,鉴于现实中的中美邦交关系带来的巨大的现实利益不能忽视,在美国还没有准备好与中国大陆摊牌断交之前,奉行现实主义的美国对华战略对抗会以中美不断交为限度,不会让中美关系破局,而会在战略目的与现实利益之间寻求平衡。因此,当前美国不得不采行接触与遏制并举、既接触但更多遏制的政策取向,并企图通过强化遏制从接触中获得更多的现实利益。从中长期看,在对华的战略竞争与对抗过程中,为了自己的核心利益,为了在对华战略竞争与对抗中胜出,一旦美国做好了与中国断交的准备,美国有可能会对华彻底摊牌,导致中美关系断交。

事实上,目前美国正在为遏制中国发展与将来的摊牌加紧准备。一方面,为了麻痹中国,为战略布局争取时间,并避免东西两线作战(无论是冷战还是热战,美国都难以承受东西两线同时作战),美国会主动寻求接触对话并承诺“四不一无意” (即不寻求打“新冷战”、不寻求改变中国体制、不寻求通过强化同盟关系反对中国、不支持“台湾独立”、无意同中国发生冲突),对中国进行战略忽悠与欺骗,以免中国支持俄罗斯在乌克兰的军事行动,并趁机以武力方式解决台湾问题,打破美国在亚太地区的战略布局,严重削弱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影响力;但与此同时,美国说一套做一套,正在加紧拉帮结派构筑反华联盟,除了采取单边的遏制措施,还包括在双边层面强化与中国大陆有矛盾的国家及地区的同盟或合作关系(包括打“台湾牌”),构筑美英澳AUKUS三边安全机制、美日印澳菱形同盟四边机制,强化与英国、澳大利亚、新西兰、加拿大的五眼联盟,推动“北约亚太化”。

从美国对台政策走向看。众所周知,美国对台政策系基于美国自身利益考虑,主要服务于美国对华战略的需要。随着对华战略的根本性改变,美国对台政策也相应发生重大改变。鉴于“台湾牌”乃是性价比最高的一张牌,美国因对华战略竞争与对抗的需要与强化,而需要并会强化打“台湾牌”。既企图“以台制华”助力战略遏制目的,也企图垫高与中国大陆讨价还价的筹码以获取更多的现实利益。为诱使“台独”势力及台湾当局甘当马前卒与棋子,达成“以台制华”的战略遏制目的,美国正在并会进一步释放“友台”言论与行动,让“台独”势力及台湾当局认为美国有支持“台湾独立”、实现美台关系正常化的可能性,甚至让“台独”势力及台湾当局认为中美关系有破局的可能性而美国有出兵保护台湾的可能性。

二、基于台湾社会生态质变与两岸主要矛盾性质的观察

而在台湾方面,民意调查及历次“大选”的结果都显示,近30年来,台湾社会生态特别是其意识形态与政治生态已然发生了几个重大质变:一是政党发展方面,在“国退民进”的量变中实现了从“国强民弱”到“国弱民强”的质变;二是意识形态方面,在“蓝消绿长”的量变中实现了从“蓝大绿小”到“蓝小绿大”的质变;三是国家认同方面,在国家认同疏离的量变中实现了从“两岸一国”到“一中一台”的质变;四是统独意愿方面,在“统消独长”的量变中实现了从“追求统一”到“追求独立”的质变;五是统独力量方面,在“统消独长”的量变中实现了从“统大独小”到“统小独大”的质变。

台湾社会意识形态与政治生态的上述质变,意味着民进党等绿营政治势力不仅有可能在台湾岛内长期执政,而且必将凭藉民意支持并藉美国对华政策的改变,进一步在岛内外大搞“台独”分裂活动。事实上,2016年5月以来,民进党当局不仅拒不接受“九二共识”,而且大搞“台独”分裂活动,阻碍两岸交流合作,更勾连美国等国际反华势力威胁中国大陆的安全、阻碍中国大陆的发展,已经严重损害国家在领土、主权、安全、发展等层面的核心利益。台湾生态质变与台湾当局大陆政策的敌对取向也已造成两岸之间主要矛盾性质质变,从先前争夺国家代表权的内部矛盾,演变为分裂国家领土及主权(谋求“独立”)与维护国家领土及主权(追求统一)的敌我矛盾。

但岛内“台独”分裂势力和台湾民进党当局,内心一直很清楚以下几个事实:要“台独”分裂,大概率就要面对台海战争;而内心深处希望台湾“独立”分裂的台湾民众多数并不愿意抛头颅洒热血地去实现“台独”分裂,多希望实现“和平台独”分裂;台湾民众除非确信开战能胜,否则将不愿战争,且不支持让台海和平生变的台湾当局执政。台湾靠自身实力无法“保台”、“拒统”、“谋独”,得依靠以美国为首的国际反华势力的支持;而以美国为首的国际反华势力为了自身利益奉行国际现实主义,面对日益强大的中国大陆及其军事实力、以及维持与中国大陆的邦交关系所带来的巨大的难以忽视的现实利益,轻易是不会支持“台独”走完最后一里路的。他们不会与大陆断交,更不会出兵护台。

三、基于台美勾连走向的观察

一直以来,“台独”分裂势力及民进党当局希望依靠以美国为首的国际反华势力“拒统”、“谋独”、“保台”,但难以指望得上。当前,美国亟需打“台湾牌”以遏制、围堵与打压中国大陆的崛起。这让一直期望得到美国支持的“台独”势力及民进党当局看到了一种可能的机会。为了获得美国支持,“台独”势力及民进党当局不仅甘当美国棋子与马前卒,还企图当棋手,呼吁形成联盟,并主动离间中美关系,企图促成中美关系破局,企图把打“台湾牌”的美国彻底拉下水,使其不得不出兵护台。

美国向来奉行的是国际现实主义,也基于自身利益考量而选择行动。美国会基于现实主义与利弊得失而权衡如何打“台湾牌”及打何种“台湾牌”。当打某种“台湾牌”带来的弊大于利时,美国就不会考虑或者会停止打这样的“台湾牌”。现实中,美国如何打“台湾牌”,主要考虑在落实遏制、打压中国崛起的战略竞争企图与获取维持中美邦交关系所带来的巨大现实利益之间进行平衡。一方面试图“以台制华”,助力战略遏制目的的达成;另一方面,企图作为讨价还价的筹码,以从中美邦交关系中获得更大的现实利益。

近期看,美国打“台湾牌”会以中美不摊牌、不断交为限度,因此也就不会与台湾建立所谓邦交关系。这就是对华实行战略竞争政策的美国,从特朗普政府到拜登政府,都宣称坚持一个中国政策、不支持“台独”的原因所在。美国奉行国际现实主义,在台海用兵没有优势之前,就更不会出兵保护台湾了。毕竟,在中国大陆已然崛起的今天,美国已经不再是决定两岸能否统一的主要力量,中国大陆已经牢牢把握着两岸关系的主导权和主动权。正如兰德公司等美国智库多次兵棋推演的结论,尽管中国在总体军事实力方面还无法抗衡美国,但在台海等近海作战,美国已经没有优势。实际上,如果中国大陆当前要用武力方式打击“台独”势力并解决台湾问题,即便美国出兵护台,也已无济于事。这也是美国维持所谓“战略模糊”而不愿明确承诺出兵护台的一个主要原因所在。事实上,在军事实力不济情形下,为了恐吓海峡两岸不要单方面改变台海现状(所谓单方面改变台海现状,意指大陆方面武力解决台湾问题、台湾方面进行法理“台独”),为了防范被台湾当局完全拖下水而造成美国在台海问题上的被动局面,维持所谓“战略模糊”,实乃当前美国的最优现实选择。

在这种情形下,台湾方面深知,台湾并非美国的核心利益,而只是其的一张牌、一枚棋子;而美国是定然不会冒着牺牲与中国大陆维持邦交关系的巨大利益、牺牲美国民众的生命去出兵护台的,最多只是舆论上谴责、经济上制裁、外交上胁迫、武器上支持。因此,“台独”分裂势力及台湾当局在“台独”分裂道路上不敢碰触《反分裂国家法》所划定的红线,更不会越过中国大陆的底线,不会走完最后一里路。但它们会积极运用党政资源进行“渐进性台独”分裂活动,在岛内社会继续“去中国化”,在两岸场域继续威胁、破坏人文社会交流,在国际场域继续勾连反华势力以谋求“台独”分裂,继续配合美国打“台湾牌”的需求以遏制大陆发展。这必然会继续造成海峡两岸的对抗并升级。

中长期看,基于美国的霸道文化与“你强大了就是对我不利”的认知,中美结构性矛盾难以调和,中美战略竞争不得出结果不会停止的态势,中美关系因此将很可能破局。特别是美国在对华开展日益激烈的“冷战”的同时,很可能寻求代理人战争,除非中国完全接受美国的无理要求。但谋求国家统一与民族复兴的中国是不可能接受美国的无理要求的。可以预期,随着中国大陆的日益崛起,在美国看来,台湾在美国构建的“第一岛链”及亚太战略布局中的地缘价值,在挑起台海战争以遏制中国大陆崛起的作用,将是不能忽视的。届时,美国很可能会进一步视台湾为其部分核心利益,而加以利用和“保护”。而在“拒统”、“谋独”、“保台”方面有求于美国的“台独”分裂势力与民进党当局,又最有可能成为美国对华“热战”的代理人。因此,一旦美国武装台湾、拉帮结派、排兵布阵得以完成,在国际事务中可以腾出手来集中处理中美矛盾、准备好与中国大陆摊牌断交之时,美国进一步视台湾为其核心利益的一部分,与台湾“建交”并挑起台海战争,就将是大概率事件。

而此时,美国会否出兵护台,端视中国大陆对战争的态度而定。在确保美国本土安全的情形下,为达成目的,美国出兵他国是常态性的选择。在美国看来,虽然美国一国与中国大陆在台海用兵作战没有优势,但及早强力武装好台湾,让其有进攻大陆的能力,并与其他反华势力形成联盟采取集体行动,就可以与中国大陆一较高下。在这种情形下,岛内“台独”分裂势力与台湾当局就很可能会在“台独”分裂道路上走完最后一里路,就敢碰触《反分裂国家法》所划定的红线,就会越过中国大陆的底线,从而引致台海战争。

毕竟,正如《台湾问题与新时代中国统一事业》白皮书与中国共产党二十大报告对台论述所展现的,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有着追求祖国统一的坚定意志和坚强决心。“台独”势力与反华势力相互勾连损害中国主权和分裂中国领土的行径必将遭到毁灭性打击。这也是白皮书与二十大报告所阐述的中国共产党和中国政府在新时代推进实现祖国统一大业的立场和政策。

结语

综上可见,面对难以调和的中美结构性矛盾与美国对华战略的根本性改变,面对敌对性的两岸主要矛盾与台湾当局大陆政策取向,中国大陆需要审时度势,思考与采行确保国家统一与民族复兴得以实现且代价与成本最小化的战略与策略。特别是需要把握好国家统一与国家发展的关系,包括其优先次序。就国家统一议题与国家发展议题的优先次序而言,实践中需要加以辩证处理:当国家发展还具有和平的外部环境,当台湾问题不构成国家发展的障碍,可以坚持国家发展优先;反之,当国家发展不再具有和平的外部环境,当台湾问题已构成国家发展的障碍,当及时解决台湾问题,先行实现国家统一,以便为国家发展与民族复兴扫除障碍,有效维护国家发展与民族复兴的和平环境,并让国家发展轻装前行,从而尽早实现民族复兴。

事实上,美国西方等外部势力向来奉行国际现实主义,当他们还没有准备好与中国大陆摊牌断交、面临与中国大陆的邦交关系带来的巨大现实利益、面临中国大陆在台海投射的难以匹敌的强大实力与能力,他们就不会与台湾“建交”,更不会出兵“护台”,最多就是如前所述的舆论上谴责、经济上制裁、外交上胁迫、武器上支持。而一旦台湾问题得以解决,国家统一得以实现,台湾对美国西方等外部势力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们为了自身利益就会正视现实,主动改善与中国的关系的。届时,重建的中美关系不仅将是正常化的邦交关系,而且将是更加有利于国家发展与民族复兴的中美关系。(作者:唐永红 厦门大学台湾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