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安全成为美国经济软肋

金融市场上真正的资本是信心，当信心动摇时，瓦解就在路上。短期融资市场的恐慌可能点燃金融市场和经济的更大危机。

金融危机的记忆还未消退，近期的银行业动荡再次拉响金融风险警报，这表明金融安全已成为美国经济的软肋。

金融风险仍暗流涌动

美国银行业动荡源于疫情期间大量的存款涌入。美国家庭在2020年和2021年积累了大约2.3万亿美元的所谓超额储蓄，美国企业由于没有什么安全且能获得较高收益的投资途径，也将现金堆在银行。银行将这些存款大量购买美国国债，虽无信用危机，但仍存在市场风险，因为这些债务固然是由美国政府来偿还，但债券的投机性转售价值却不稳定，会随着市场参与者对利率未来走向的预期变化而快速涨跌。因此，银行将国债作为放贷和投机活动的安全基础而购入，也面临利率的风险。

此外，美国银行还大量购买了抵押贷款支持债券。截至2022年底，银行已将存款投资于价值2.8万亿美元的抵押贷款支持证券，帮助推动了疫情期间的房地产热。然而今年2月份，美国成屋销售同比下降了22.6%，成屋中位数售价11年来首次同比下降。由此，银行持有抵押贷款支持证券的未实现损失可能达到3680亿美元。而利率上升，有可能迫使其他地区银行也在亏损的情况下出售所持证券，进一步压低证券价格。

▲3月13日，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圣克拉拉，人们在硅谷银行(SVB)总部外排队。3月10日，硅谷银行因资不抵债遭金融监管部门关闭。

不论是美联储为问题银行兜底，还是联合加拿大、英国、瑞士等五国央行释放美元流动性，实际上都只是暂时缓解危机。不少银行背后潜在的传染风险，尤其是期限错配、资产嵌套和风险敞口等，很多时候只有暴露以后才能知道。市场波动本身还会加剧银行收益的跌幅，进而放大银行的流动性危机。

更重要的是，央行的救援措施受到诸多抨击。一方面，救援措施可能为冒险行为创造激励机制，让银行以为一旦出现金融恐慌央行会采取救助政策，进而押注风险投资，引发道德风险，导致银行对央行紧急贷款的需求永无止境。另一方面，央行对其所谓“表面上可控的问题”杀鸡用牛刀，可能无意间向金融市场发出一个信号，即情况比之前想象的更糟，金融系统比之前想象的更脆弱，从而引发恐慌进一步蔓延。

面对不确定性，美国家庭可能更多储蓄而减少支出，美国企业可能减少招聘和投资。这些反应的累积可能会中断美国经济扩张，增加美国经济陷入衰退的可能性。

银行业动荡考验美国消费者

银行业问题的任何溢出效应都可能威胁到占美国GDP约70%的消费者支出。银行业的动荡可能使一些消费者更难获得贷款来购买房屋、汽车和其他大件物品。根据信用报告公司Experian的数据，2022年，美国约80%的新车交易和约40%的二手车交易涉及金融融资，超过一半的融资来自银行和信用合作社，而另外1/4来自本田金融服务或福特信贷等汽车制造商的子公司。信贷收缩不仅将导致消费者推迟大笔采购，更会导致消费者信心的丧失。

过去一年，美国个人支出的持久力获得了三条腿支撑。一是消费者在疫情期间过多的储蓄，二是受益于2022年底收入超过通胀的增长，三是获得了额外的信贷。随着信贷越来越有限，美国个人消费支出能力只能依靠前两条腿。当前美国消费者仍拥有总额约8000亿美元的储蓄，如果能继续依赖过剩储蓄，并且收入增长继续超过通货膨胀，那么美国消费增长可能会保持相对稳定。但事实上，2022年美国劳动力工资虽以历史性强劲速度上升，但升速未能跟上通胀步伐。美国劳工部数据显示，11月份私营部门雇员的平均时薪较上年同期增长5.1%，而同期消费者价格上涨7.1%。

银行恐慌可能广泛打击美国企业利润

银行问题还可能影响所有类型企业的利润。最大的风险是银行减少放贷，从而削弱整体经济。银行客户希望从货币市场基金获得更高的收益率，这就迫使银行要么接受存款人资金外流，导致银行减少放贷，要么为这些存款支付更高的利息，从而挤压银行利润率。在这种环境下，银行可能会对贷款对象更加保守，进而形成一种恶性循环。银行贷款限制的增加将使汽车贷款、抵押贷款或小企业贷款的获得变得更加困难。高盛经济学家估计，更严格的标准相当于美联储基准利率上调25或50个基点。根据FactSet的数据，标准普尔500强公司每股收益过去一年下降了约11%。美联储现有的加息旨在通过减少经济需求来抑制通胀，但已开始削弱公司的销售额，更高的融资成本也给这些公司的收益带来压力。而现在，银行减少贷款可能会使企业利润进一步下滑。

事实上，金融市场上真正的资本是信心，当信心动摇时，瓦解就在路上。短期融资市场的恐慌可能点燃金融市场和经济的更大危机，导致经济活动失去动力之源。（作者：马雪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美国所副研究员）